杨白白沉吟,视线却没挪开,“你在做什么呀?”
“总不能真的一直让你在这陪我吧。”她神色自若,看了身边女孩一眼,手上掰着发烫的针,“你为什么愿意留下来呢?”
“因为朋友。”
何然视线有些放空,“贱狗抓了你朋友?”
“嗯。”
何然沉默下来,手里搓着两根银针,“那你听好我接下来的话。”
杨白白正色,“你说。”
“从这个房间出去,往右走,再遇见岔路口,尽管选左边就对了。至于你朋友,如果幸运,你会碰见她的。如果不幸,她怕也是九死一生,你就只保证自己安全,明白吗?”
出去?
她神色稍稍凝滞,不自觉舒张了下肩膀,后肩一阵麻痒,“那你呢?”
何然:“我?”她眼里燃起丝丝玩味,扯了唇角说:“我要杀了他。”
杨白白知道劝不动她,弄死郑古卿已然成了她的执念,“何然。”
她只是很单纯的,想喊一声何然,带了一丝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心疼,何然听出来了,动作稍顿,没言语。
杨白白便在她身边陪着她,虽然没能帮上忙,但偶尔也能跟她说说话解闷。
何然已经捯饬了这么长时间,现在不过是收尾工作,她很快就准备好了开锁工具,手指一片红肿,她没感觉疼,然而杨白白还是帮她吹了吹伤口。
分明是无用功,何然却没说什么,只是低眸,趁着女孩毫无防备,忽而俯身,在她脸颊亲了一口。
杨白白被她亲愣了,整个人僵直,表情也木木的。
何然揉了揉她脑袋,开锁的速度意外的快,开了门,牵着她走到一个岔路口,才压低声音说:
“借我好运吧,杨白白。记得我跟你说的路线吗?向左跑,不要停。一定要逃出这里,一定不要被他抓去做实验品,知道吗?”
莫名的,杨白白心底涌起一阵难言的难过,用力点点头,鼻尖发酸,忍不住问:“你会没事吧?”
“会的。如果我能从这里出去,我一定找你。”
何然向她保证着,将她往左方的路推了一把,自己却头也不回的往相反方向去。
杨白白脚下的动作加快。
也许三天前,何然向郑古卿拿刺青工具时,没想过他会送来那么齐全的装备,针包内长针短针都有。
做完刺青,她盯着针发呆,也许她那时就准备好要复仇了,可她还想着杨白白。
杨白白只是想,她又何德何能呢?
她奔跑着,努力克制着内心的不安与感动,逼着自己去留意四周房间的动静。
她跑过的路上有许多房间,依据房门间隔距离推算,这都是小房,可关陶君夏的房间分明很大。
她脚步便没有停留,一路上都是这样的房间,她脑子很乱,这里就像迷宫一样永无尽头,她记着何然的话,跑了许久,险些撞上一个托着托盘,一身白褂的研究人员。
杨白白脚步猛地刹住,旋身躲回拐角,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动向。
他开了走廊尽头那个房间的门,托盘上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等他走进去,关好了门,杨白白才从拐角出来。
她放轻了脚步,身边是白花花的一片,她打量着这个房门,回想何然房间,似乎也是一个走廊尽头。
而她再走出去,就是先前与郑古卿谈话的主实验台,她可以出去了。
可这房间里,会是君夏吗?
杨白白抿紧唇,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连呼吸都放轻了。
刚开出一条缝,撕心裂肺的喊声像要贯穿杨白白的耳膜,她马上就知道这里的隔音效果到底有多好了。
只是那声音……那声音……
就算嘶哑成那个样子,杨白白还是能很快认出来,就是陶君夏的!
她心头一紧,强忍着正面上去的冲动,观察着房间内的情形。
陶君夏躺在一张白花花的床上,托盘上的瓶瓶罐罐旁整齐摆满了近十只针管。
那人还未察觉不对,此刻正动手弹着第二根针管,按出管内的空气,正要再往女孩身上扎。
杨白白想也不想,动作一贯干净利索,一跃便从后锁住那人的喉,格开他要刺下的手。
那人意识到有外人闯入,反应极快地反手扎去。
杨白白腰间一痛,收紧了手上的力道,针管内的液体一滴不落地注入她体内,她咬牙发了狠,额角青筋凸起,双手圈得死紧。
腰上又再多挨了几针,她屏住呼吸,几乎要将唇间软肉咬出血来。
“啪嗒”一声,终于,针筒掉落在地,这人渐渐失了力气。
随着他晕倒,杨白白一同摔在了地上,脸色苍白,眼前有些模糊。
她知道这个人只是晕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醒,连滚带爬起身,身上每一条血管都像是在被撕扯那样疼。
杨白白压抑着喉间的疼,眼睛却早落下了生理性泪水,确认床上昏迷的人是陶君夏,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没认错……
她还是很敏锐的嘛。
她靠着自得的心情撑着自己不倒下,奋力将陶君夏拖上后背,刺青也不那么疼了。
也不知道那管针里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让她疼成这样,连脑袋都很疼,疼到想吐。
难道是逼供的东西吗?
郑古卿要逼供君夏,可她撑住了?
杨白白不敢想象陶君夏这些天究竟经历过什么,只用力喘息着,颤巍巍的,一步一步拖着她走出这个囚牢。
好不容易,她快要走出这条走廊,身后乍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红蓝的警示灯光照的她无处遁形。
杨白白眨了眨眼,疼的快看不清眼前的画面,只隐约听见咕噜咕噜的机器运作声,她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想到郑古卿应当被何然拖住,她放软了语气,破罐子破摔道:
“拜托,求你带我们出去吧,求求你了……”
话音刚落,她再也支撑不住,直直摔倒在地,陶君夏也摔在她身上。
杨白白头脑发胀,筋道似乎猛然缩了一下,她整个身体都痛到蜷缩。四周一片昏黑,她什么也看不见了,只余下这格外清晰的痛觉。
痛死了痛死了!为什么会这么痛这么痛啊!……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唯一的想法。
第一次,她感觉到,原来失去意识,也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