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牙期的小公主像是落了俗，沾了尘世的烟灰，难得染上了与普通人相同的颓丧。
顾深想着，前段时间他凶她时她都没那么不高兴。
鬼使神差，他坐在她后面的台阶上。
后面他才发现这小孩子眼圈红红的。
“就没了个门牙，至于吗？”
那时他还在想，娇生惯养的奶团子真的太难搞了，成天哭唧唧的，明明他都帮她赶跑那帮小屁孩。
只是没想到奶团子会趴在他怀里大声哭，一口一个哥哥还说不要因为她变丑了就不要她。
“谁告诉你我不要你了？”
顾深不理解。
不就前段时间不带她去打球吗。
九九捂着嘴掉眼泪，“阿姨说、长得不好看的、小孩……要被丢掉。”
“哪个阿姨？”
“今天、穿白裙子的特别好看的那个……”
顾深想了想，觉得她在说二嫂，但二嫂不会给小孩灌输这样的观念。
九九说：“阿姨说、只有长得好看的人……才能穿水晶裙。”
“……傻子，那叫婚纱。”
说错话的小孩低头，嗫嚅捏手指，只会说两个字：“……好看。”
不像她。
原来变丑了的小孩也不能穿漂亮的裙子，也不能戴那种发光的头纱。
那以后会不会和其他人说的一样，他们不要她了。
顾深冷嗤，“瞎扯。”
小孩扁着嘴，“哇”了一声就要大哭。
他只能干巴巴说：“不会不要你。”
“他们都是骗人的。”
奶团子捂着嘴掉眼泪。
顾深轻涩地摸摸她头，“牙齿会长的。”
“……不、好看。”
九九哭鼻子，“他们、说我丑。”
“那你让我看看。”
顾深思忖。
好不容易把哭包哄得扭过头来，正面迎上她红红的眼睛和鼻子，少年盯着樱唇下两个黑乎乎的洞，“好看。”
九九吸鼻子。
他捏她脸，肉嘟嘟的，映着光的指尖都是光滑细腻的触感，余光的白裙子洁白无瑕。
“就是好看啊。”
“我们九九是今晚最好看的小孩。”
奶团子扁嘴不信，掉眼泪。
少年沉默好一会，补充道，“哥哥没有不要你，哥哥溜去打球赢奖杯了。”
噢，反应过来知道不带她去肯定又要哭了。
少年拉起她的手，却自认命道，“走吧。”
“去哪……”
“把奖杯卖了，给九九买‘水晶裙’。”
九九不肯走，“买、不起。”
少年停住了脚，“那九九喜欢吗？”
小孩眼睛红红的，点头。
顾深，“可能是买不起头纱，但裙子买得起的。”
“没有头纱……”
可九九也想变得和阿姨一样好看。
顾深咬咬牙：“那咱们把头纱偷了。”
可是偷了是要挨揍的。
小团子抬头眼泪汪汪地看他。
顾深认真摸摸她的脑袋：“那哥哥带你私奔。”
可是到了后来，千千万万的经历里只有他守着记忆里的一切，妄想从中得到一点慰藉。
她走出来了吗，是走出来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还是她，喜欢时肆意得像个纵火犯，狠下心来什么都不承认。
可是又能怎么样。
手里的烟燃到尽头，顾深吹着不知多久的冷风，漆黑的眼眸隔着路道远远地注视着橱窗里透着光的精美纱裙。
他把手从兜里伸出来，扫过什么都没翻出来空空如也的掌心，沉默几秒敛眸扯了扯唇。
再怎么气，身无分文的他也还是想给她买婚纱。
送给那个没良心的小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