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陌没有明确说，但雪宝一下子就知道她说的是谁了，“……是那个面具人吧？”
“嗯。”
巫陌极少有怕的人，除了当年那个黑袍鬼面，雪宝也想不出还有谁了。
“白天幻境里，我遇到万鬼怨的事了。”晚上没有回复的话，巫陌在此时突然提了起来。
其实雪宝也已经大概猜到，此刻听见巫陌说，雪宝轻轻跳到她腿上，抬起脑袋看着她。
“巫陌，你知道的，那些都是假的。万鬼怨里的境遇，不过是那人制造出来的虚假世界，那些百姓都还好端端的活着，你没有杀人，全都是假的。”
幽冥鬼刹的炼制步骤分为灼身、焚魂、泯心。
其中“泯心”这一步，看似次要实则极为关键。
满心暴虐的人，杀伤力才会大。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利器在关键时刻被一些七情六欲影响，利器既称为利器，自然是不能拥有人的感情，因此在漫长的炼制过程中，将其心智击溃，令其成为一个冷血无心、六亲不认的杀魔极为重要。
而这个过程，便是万鬼怨的意义所在。
万鬼怨，顾名思义，无数厉鬼的怨念。当这些极端消极的情绪全部共情在一个人身上时，可想而知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那是足以把任何一个人拉下地狱的力量。
而巫陌就是在这样的阴郁环境下度过了漫长的三百年，在这期间，她被迫承载了无数冤魂的痛苦，也历经了不知多少恶鬼的不堪。
但她最终都挺过来了。
无论是因为元灵的保护，还是她自身的毅力，不管怎样，她都熬了过来。
可就在曙光的前夕，熔炉的最后一年，变故发生了。
那是万鬼怨彻底爆发的一年，也是成为巫陌心魔的一年。
在那一年里，缠绕着巫陌的鬼怨全部消散，却是交汇出了一个世界。
那是个根据巫陌记忆编制出来的平行世界，里面的所有人和事，全都存在于真正的神衍大陆，甚至里面所有的情境，也都是巫陌曾经在神衍大陆时的真实经历。
然而不同的是，万鬼怨汇成的这个世界将原本真实发生的事件篡改了。巫陌在里面，是一个十足的杀人魔。
残害百姓、虐杀无辜。
一切原本的轨道全部改变，并且万鬼怨抹去了巫陌的记忆，让她忘记这些情境真正的模样，使她以杀人魔的角度全部重新体验了遍。
亲手杀死最疼爱她的父母，乱刀砍死青梅竹马的朋友。
万鬼怨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在血淋淋的吞噬她的理智。
哪怕如今她逃出了熔炉，哪怕就像雪宝说的，那些都是假的，哪怕她知道所有死在她手下的生命其实都还完好无损的活着，可巫陌仍是有了心魔。
遭遇是假的，但感触是真的。
恐惧是真的，痛苦是真的，悲怆是真的，绝望也是真的。
那种濒临崩溃感，折磨了她无数个日日夜夜，哪怕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但每每念起，仍旧发汗沾背——
做噩梦的人，惊醒时尚会心有余悸，更何况她是真正亲临过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