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玖独自坐在医院走廊,余光瞥见不远处朝自己走来的陶君眠和杨白白,热泪险些盈眶。
“陶哥!!”
陶君眠见他这样的热情,不动声色地侧身躲过他的虎扑,冷静道:“不是受伤了?”
齐玖皱起一张脸,这便揉肩,“刚刚医生给擦了药,现在好多了。”
杨白白用眼神确认过他确实没有大碍,才心安地问:“那,你是怎么受的伤啊?”
“这个…”他挠了挠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早上本来准备回家洗个澡,但是刚站起来,就被那个疯子突然扯过手摁在了床上。呃,怎么说…我打不过他。”
见他这赧然的模样,杨白白点了点头,眉头微微蹙起,“怎么说他是疯子?”
“他上来就给我整脱臼了,我还是那个帮了他的人,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杨白白唇瓣轻抿,心底微微一沉。
陶君眠拍了拍齐玖的肩,让他好好休息一天,便带着陷入沉思的女孩进了病房。
这是个单人病房,周遭是白花花的一片,何万一身蓝色条纹的病号服,脸色苍白,一双眼却红的可怕。
他被两边的手铐拷住,左手输着液,随着他如同困兽一般的不懈挣扎,针头已经有了回血迹象。
何万嗬声喘息,猩红的一双眼倏然转向门口二人,厉声怒斥:
“谁!你们是谁!”
回想他之前的意气风发,杨白白竟有一瞬觉得他可怜,但回过神来,也反应过来,何万本身作恶多端,落得如今,却叫报应。
陶君眠有意将女孩往身后带,何万却瞪大了眼睛,“是你?”
杨白白紧了紧青年的手掌,以传达自己放松的心态,略前了一步,予以回应:“想起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我呢?”他愣了愣,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我怎么会在这里?”
何万痛苦地蜷起身子,手指触及额头,他恍惚开口:“郑古卿……”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杨白白心头微紧。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何然告诉她的危险,是切实的。
连何万都玩不过郑古卿,君夏却是…自投罗网吗?
“我想起来了……”
何万眼里慢慢浮现清明,视线凝向杨白白,颇有些伤情,“惨败,还有…然然。然然有去找你吗?”
“嗯。”
“说什么?”
“你被郑古卿抓了,她要救你。”
何万神色微滞,蓦然拔高音量:“让她离郑古卿越远越好!!”
杨白白不得已抬手示意他冷静,“这里是医院,你冷静些。”
“你让我怎么冷静?!郑古卿根本就是疯子!他会拿小然做实验品的!一定会的!他就是个活在现实的实验疯子!”
铁拷摩擦撞击栏杆的声音刺耳,陶君眠皱了皱眉,将杨白白拉退了些,淡声:“来不及了。”
何万的动作渐渐慢了,神情灰败,“对,来不及了。我什么也做不了,他把我变得和他一样疯。我又能做什么?”
“自首,与警方合作。”
“哈,你说那群没用的警察?他们连我都对付不了!有什么合作的价值?”
陶君眠神色无甚变化,镇定而轻缓道:“对付不了,因为不够了解,未能知己知彼,谈何成败?若你愿意配合,警方未必无用。”
何万低眸沉默,似在思索,又似发呆。
杨白白瞧着陶君眠沉着的侧颜,躁动的心莫名安定下来。
其实她应该学学陶君眠的淡定,无故焦虑增加的只是她自己的压力,对他人却没有半分影响。
“记得董千芸么?”
沉寂的空气,被青年状似无意的问句打破,何万反应了好会,才知道这个问是针对他。
“你是说那个甘愿为了陶远死的蠢女人?”
杨白白心下一跳,慌忙盯住身边男人的脸,却发现他淡然如旧,竟还有一丝清淡的笑意。
“为了陶远?”
反问的语气,丝丝若有似无的怀疑,让何万朗笑出声,“你不相信?我了解过,她一个军人世家的大小姐,大可以与毫不怜香惜玉的陶远离婚解脱自己,可你知道她有多蠢吗?”
大抵是真的觉得可笑,何万笑得咳嗽起来,眼中却有不掩分毫的狠戾。
“她动用过自己的关系来查我,当然一无所获,而我也有可以威胁到陶远的东西,我告诉她不要妨碍我,可她却说,如果是陶远的错,她愿意代替陶远,成为试验品,赎陶远的罪?呵。真蠢啊。”
他自己说得开心,可杨白白却能感受到,身边青年周身生出隐隐绰绰的怒火,连带空气都能结冰。
陶君眠视线凝着笑得不能自已的何万,声音依然四平八稳:
“你恨陶远?”
何万收起来笑,忍不住讽刺,“他怎么配?”
陶君眠轻笑一声,低叹道:“总不可能是喜欢?”
何万的神色却有一瞬的空白,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眸底一片神色的阴郁悄然滚过。
杨白白隐约看出了什么,愕然眨了眨眼。
他……该不会是因爱生恨吧?
“我会考虑,你们可以走了。”
显然,何万错开了这个话题,扭开脸,闭了眼示意他们走。
——
陶君眠平常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这会便更是沉默。
杨白白坐在他的副驾驶,指尖无意识抠着安全带,若是平时,他指定会说她什么,此刻却是缄默。
兴许是习惯了他的嘴毒,杨白白竟有丝丝不自在,轻咳了一声,刚想说什么,结果猝不及防,反而真的被口水呛到。
陶君眠便用余光瞧了她一眼,无奈又好笑,“路太颠了?”
杨白白压了压喉间的不适,理直气壮道:“就是啊老头儿,你这技术也太差了,这么平的路都能颠成这样。”
陶君眠顿了一下,为她这顺杆爬的技术吃惊,方才的郁闷无声褪了些许,他竟有了心思开玩笑:
“希望你不是一语双关。”
“…?是你自己内涵自己!”
“唔,那是我多想了。”
“臭老头!”
前方的路灯由红跳黄再跳绿,车辆行驶前一刻,杨白白侧过脸,总还是慢吞吞问出口了:
“如果那里真有那么危险,君夏她,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