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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忘了?您说过的,您还得看着大宝他们将来上大学,成家立业呢。”

“那是那时候,现在我不那么想了。”

见谢薇还想说什么,朱老太太看着她摇摇头,示意她什么都别说了。

谢薇不甘的闭上嘴,朱老太太才轻抚着谢薇的手,轻言细语的道:“你听我说......”

朱老太太看着谢薇,却好像透过她,看向了另一个人。

“他叫李泰和,比我大三岁,如果现在还活着的话,都快八十了。他是我们家掌柜的儿子,从小就聪明,人也机灵。

他父亲随我外祖父去通州盘点店铺的时候,路遇贼人。为了救我外祖父重伤而亡。临终前把他父亲把他托付给我外祖父。

那年他十岁,我七岁。外祖父准他和我一起上学堂。

直到八年后,我母亲发现我们之间的情意,已经远超主仆情谊。

便不准他继续去学堂上学,念在他父亲与我家有恩,把他打发到通州的铺子做事,并不许他出现在我面前。

外祖父更是早早的,便给我定下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说着,朱老太太叹了口气:“那家的少爷和我,都多少受过一些西方文化影响,向往的是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对封建的包办婚姻十分排斥。

我们都一心向学。后来,我考上了京大,他选择了留洋。

我京大毕业的时候,那个人被他的家人骗了回来,我们到底没能逃过两姓联姻。

可是我们的感情并不好。两年后,我们再三商量后,选择登报‘离婚’。重获自由后,他再次选择了留洋。

那时,我母亲已经去世,外祖父本就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后,身子就一直不太好。

再遭遇我离婚,最终是坚持不下去。不久后,便也走了......”

说到伤心处,朱老太太的眼泪早就控制不住,情绪也很激动。

谢薇赶紧拿出手帕,给朱老太太擦眼泪:“累了吗?咱们休息休息,下次再给我讲以前的故事好吗?”

老太太始终握着谢薇的一只手,不肯松开。摇摇头,深吸两口气,平复好心情接着说道:“我没事,你听我说。”

“我外祖父知那李泰和为了我,都二十六七了仍没成亲。他离开之前,便把我托付给了李泰和。

可外祖父的离世让我自责不已。以至于从那以后很多年,我都时常会想,如果当初没有选择离婚的话,外祖父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外祖父刚离去的那段时间,我整日里自怨自艾,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见人,就连他老人家的丧事,都是李泰和替我料理的。

在他的陪伴照顾下,我才慢慢好起来。

他对我有情,我对他也有意,加上外祖父的临终所托,我们便在热孝里成了亲。”

再后面的事情,和谢薇之前看那摞全家福时的猜测相差无几......

“原本,早年就有很多人说我‘命硬’,克夫克子,但我不信的。

时逢乱世,谁家还没死过几个人?更何况,战场上更是刀枪无眼。

谁知我那两个孙子,成年后,说什么都要参军。

虽然我不信命,但我有多少也有些顾忌的。

可我拗不过他们,虽极其不愿。但六四年,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去参了军。

我万万没有想到,我送他们去参军的那日,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见朱老太太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谢薇给她倒了一杯空间井水:“朱奶奶,先喝口水。”

朱老太太喝过水,看着谢薇继续说道。

“两个孙子战死的消息传来,我越发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

而且我一个人的日子也不好过,身子也越发的不好,总觉得说不定哪天就能到下面和他们一家团聚了。

你知道吗?就在我想自我了断的时候,却碰到一个传说很厉害的‘神婆’,人称老佟太太,又称‘佟神婆’。

我什么都没跟她说,她居然开口就跟我说,我亲缘未绝。说我还有子嗣尚在人间。

我想来想去,如果我真的还有血脉亲人在世。一定是我那偷偷参军走了后,再也没消息传回来三儿子。

我追问那佟神婆,怎么才能找到我的血脉至亲。

她说让我等,她说那人会自己找上门来,我一看便知......

我这一等啊就是十多年。

也说不上当初是胆小怕死,还是真的惦记那没影的子孙。

运动初始,我在友人的提醒下,把家里的铺子和祖宅都捐给了国家,只留了我和他成亲后,他置办的这个小院儿。

在上头算是留了个名。

运动刚开始的那几年,因为我祖上从商,后来在京大教书,不少人想搞我,说我是资本家,是臭老九。

因着之前捐献有功,我那死在鬼子刀枪下的男人,战死沙场,为国捐躯的三个儿子,和两个孙子都被有心人搬了出来。

这才保佑我,在那些年里没遭什么罪......”

后面的事儿谢薇就都知道了。

“如今,我心愿已了,我还有那么多孩子,等到了下面,我也有脸见他了。”

谢薇摇头,语气凝噎:“你既然已经等到他们了,为什么不认他们,让他们好好在您身边尽孝......”

朱老太太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傻?我命硬啊。外祖父被我气死,女儿早夭,亡夫英年早逝。儿子们也......相继离开。两个孙子没一个活过二十岁。

我若与他们相认,我怕,我怕......”

我怕你们也都抵不过我的命硬,尤其那三个重外孙才几岁。

朱老太太拿出帕子,仔细的给谢薇擦着眼泪:“傻孩子,哭什么?”

谢薇抬着泪眼:“可是我爸爸姓谢,并不姓李。”

“我在你母亲那儿,见过你父亲的照片。和我的国才长得一模一样,尤其是那藏在眉尾的痣。”

“可是人有相似......”

“你不觉得大宝小时候和我那秋儿就长的很像。现在的囡囡更是和秋儿,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你还觉得那仅仅是人有相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