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人像肃穆而威严，面无表情，五官轮廓清晰，全身都被石灰所覆盖。
包括五官皮肤衣服都如坚冰般凝成一团，摸上去都不会有人的质感。
但即便如此，此石像仍然栩栩如生，宛若真人禅定似的。
他身上散发不出一点一滴的气息。
唯有那石质表面有古老的痕迹，保底都是几百年往上数的存在了。
“一座石像，后边也没有东西。”
林小栩谨慎地停留在洞口的位置观察打望。
这座石像所坐的位置多年前该是个水池。
时间如梭，岁月更替，如今的水池已然干涸。
以前漂浮在上边的花和叶也都和那石灰一样该散的散，该没的没。
“这里以前是观光赏景之地吗？咋会这样？”林小栩对那摆在身前不远的石像有所忌惮，便没有随意踏足，而是如一侦探般查看这片区域残留的蛛丝马迹。
“啊……”
就在林小栩专心致志瞧那水池时，一声极度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声音像是嗓子上卡了一团砂砾，小栩闻声不由骇了一小跳。
他挑着眉宇在尽收眼底的水池前后看。
可看了老半天，也没看出个异常。
这里死寂沉沉，那一声老年男子的呻吟掠过耳畔后，让小栩都怀疑是不是耳朵听岔了。
可前一刻的声音又那么清晰，是这世界里唯一的声响，怎么可能是耳鸣导致的？
“谁，谁在说话？我，我无意冒犯，我只是为了找宝，额不对，活命，才来到这儿的。各位在这的前辈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我可没得罪你们啊。”
林小栩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以为这里有供养的神灵。
说罢，又没了声气，小栩始终不敢轻易地迈进水池。
他先是双手合十，一副祷告的姿势，搞得跟逝去的长辈上香上坟似的。
小栩虔诚无比，嘴里念叨着无意冒犯，然后往右侧眸看了下右方的景象。
这水池覆盖的范围其实很小，很多年前估计是个有鲤鱼溅跃的喷泉。
“难道真是我听错了？不对吧？”林小栩凝了下眉，挠了挠耳朵，寻思着也没王海那硬实的耳屎卡在耳朵里啊，咋会听岔呢？
蓦然间，林小栩紧紧注视着那有板有眼的石像而感到不寒而栗。
他打了个摆子，脊背上也涌出了一抹森森凉意，尝试性地问道：“莫，莫不是您在说话？”
确实，眼下只有这个石像是最能发出声音的东西。
“不对啊，有人跟踪我？”
林小栩像是个被玩弄的下位者。
他猛地转过身从来路上望了几眼，确认没有任何能发出声音的物质后才将目标对准了石像。
“你……你是谁的后辈啊。”石像嘴唇都没启，就能发出一段声音。
“哎呀有鬼啊！”林小栩凑近石像后被那苍老的声音吓得蹬蹬后退。
此时的气氛变得鬼神之说，本来没什么冷意的，小栩也感受到了害怕。
他就担心遇到像之前在万妖谷里赤老鬼一样的怪胎，非要把他炼制成什么尸傀。
“老前辈，我也不知道我是谁的后辈，您是谁啊，您怎么能说话啊，还有您是驾鹤西去了还是装石头人呢……”林小栩试探性地问道。
那言语里的尊敬字字都能听出，就差小栩给他跪下磕头了。
小栩一顿三连问，又给那石像问没声了。
“咳咳，我知道你了。”石像闭眸没有动静，声音也极具穿透力，不像是从嗓子里发出的，而像是上位者用道音扩散的一种。
“知道我？不会吧，我今年才十五岁，您是知道我，还是知道我腰间这葫芦啊？”林小栩纳闷地问道，他就是想不通，一个“真正”的石像为什么会说话。
“葫，葫芦。”石像淡淡地开口。
“哦，这葫芦的主人是我的祖爷，我的祖爷不知去向了何处。老前辈，您为什么会变成一个石像？我是海灵根，要不整点水出来滋你两下？”
林小栩误以为对方是被某种神秘力量给封锁住了，好心地想要帮助对方。
“海灵根……”石像沉了好一段时间，小栩也颇有耐心，静静地等待，想听石像多说一个字都是种煎熬，“海灵根，葫芦翁，也罢。”
“我一生寿元将尽，命已至此，再，再难……涅盘，仅剩十余年。”
石像仍然没有动摇，他就是个赤裸裸的石头人，盘膝而坐，双手掐念印诀，数百年保持同样的一个姿势，静悟大道法则，希冀悟出来的那一天就能重活一世。
可惜这样的想法太过美好，总是会在诸多修士脑海里浮现。
但纵观历史上百年，又有谁真的能做到逆活几世呢？
至少是现阶段的修士无人能做到，哪怕是号称修士里的人王，人族的代表，也做不到。
所以这也就能说明为什么那么多修士前赴后继的寻找那渺茫的修仙之路，哪怕是身死道陨也觉得无比值得。
他们都想成为传说中的仙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还有那堪称永恒的寿元，与那天道称兄道弟，凌驾在众生之上，成为真正的人间霸主，这才是他们所追求的。
“那怎么救你呢，我这里有道灵草，在禁区里摘得，您吃了会好吗？”林小栩将采摘好的药草递给石像，佛教里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身前这老者命数已衰，怎可见死不救？
话音一落，空气凝固，鸦雀无声，只有林小栩的呼吸声最为清楚。
几分钟后，石像又言：“无，无济于事。”
他的声音深沉又沙哑，像是重力的吸引。
听上去哪怕是一丁点哑也会有豪迈气血旺盛的感觉。
令小栩最为难以置信的是，人怎么会变成石头呢？
“在禁区摘得都没用？这……”
林小栩沉默，第一次觉得禁区里的药草毫无价值，不是说了口服能治百病吗？
“我命已决，不论何等药物都是浪费。你是后辈，有对未来的希望。唉，可叹我再无当年之勇，真想看看外边啊。”
石像一字一顿地讲道，一段平日里几秒就能听过的话愣是持续了几分钟，小栩也跟着石像默念他发出的声音这才把一句话完整的描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