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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短信提示音响起的时候,我正在卫生间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冲洗我的手。

书房里,摆在甚尔工作台上的墨水瓶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了一条缝。

黝黑的墨水从缝隙里渗透,如占领地盘一样,迅速用鲜明的色泽大面积的污染着桌上的每一方土地。

我来的有点晚,只拯救了部分画稿。

酷暑,外面的水管被暴晒的发烫,传导进来的水,也格外烫手。

我抹了三遍洗手液都洗不掉手上的墨渍。

关掉水龙头,听见门外的惠在小声说着什么。

等关大门的声响起,我才察觉,他刚刚可能再说,他独自出门一趟。

用挂在门背的毛巾把手上的水擦干,手指,手背,甚至手腕都像病变一样感染着大面积的青乌。

我艰难的忽视掉手上的不完美,点开手机。

原来是第二条,开房信息。

(二)

跟踪伏黑惠,还真是少见。

暑气把地板烤的烫人,孩子走在树影下,身边跟着两条狗。

一黑一白的玉犬,样子像随处可见的小型家养犬。

不过和小型家养犬不同的是,他们不仅不会无理由的乱吠,还足够聪明。

伏黑惠一直不愿意给它们起名字,他理性的那一面让他时刻知道,他是靠式神来战斗的。

这些动物,无论是狗,或者蛇,兔子,等等,都是武器,是必要时,他必须牺牲它们,来保护自己的,武器。

可伏黑惠有的时候又没那么理性,他的温和以及善良,让他不吝啬的去抚摸和拥抱,每一只被召唤出来的动物。

我这感性和理智并存的弟弟,做什么都好,就是不适合当咒术师去厮杀。

因为只要预设到玉犬在他面前死亡,我就能想象到,他半夜蜷缩在被子里偷哭的样子。

黑色玉犬悄悄回头看看我,用尾巴扫了一下白色那只的屁股。

白色玉犬狠狠瞪了它一眼,从鼻子喷了口气,不耐烦的回头,但察觉到不远不近跟踪的我后,立刻全身僵直,恭敬的朝我点点头,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被两只小狗蒙在鼓里的惠就这么一路顺畅色走到了目的地。

还是那家店。

霓虹灯牌,两颗被一箭双雕的爱心。

昏暗的内设,里面坐着一个睡不醒的女人。

惠没有躲在草丛里,他正大光明的站在路口,抱着双臂,酷酷的背靠着电线杆。

这一次比上一次要久。

等到太阳都躲在某栋高楼后面歇口气时,那一对佳偶才缠缠绵绵的从里面走出来。

他们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一步。

女郎搭在甚尔肩头的手,夹着根吸烟,只是一个眼神,甚尔就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给她点上。

女郎惬意的抽了口烟,金发在暧昧的灯光下,反射着蛊惑的影子。

青烟缭绕,他们都看到了路口手握拳头的小孩。

女郎虚虚的指着惠,调笑的在甚尔耳边说了什么。

距离太远,我听不清。

但是我看到,甚尔,居然笑了。

血管里的血,像出了重大交通事故,全部碰撞在一起,然后没素质的朝我的心,狂按喇叭。

小孩抱着双臂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用力的攥紧了他的衣角。

我莫名想到昨晚他的话。

现实,是不是,就是眼前这一幕?

女郎戏谑的拍拍了甚尔,走向惠,然后经过孩子的时候,垂眼,挑了挑眉。

那个眼神让人极其不舒服。

因为不像在看一个孩子,像在看一件武器,看一个商品。

这还不是让人最难过的。

甚尔走过去了。

他走向自己的小孩,自己的儿子,然后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便不带任何解释,若无其事的,从他身边经过。

伏黑惠站在那里,低着头。

他的背影,不像一个委屈巴巴的小朋友。

像一个失望的,孤僻的,十五岁少年。

我太想走过去了,恨不得一个响指开神舆,传送到他身边。

可我不能。

真的,不能。

因为那么有自尊心的一个少年,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他抗拒被同情,拒绝任何人的怜悯。

他不是吃饭要哄,遇事就哭,心智只有四岁,阅历也仅仅只有四岁的,禅院惠。

他是被苦难打磨了十五年,涅盘重生的,伏黑惠。

没有任何,也不该有任何人,擅自用泛滥的同情,一股脑的爱,去击碎,去软化,他一步步走来的坚强和尊严。

即使是我,也绝对不可以。

(三)

没有选择直接回家,我依然像个影子一样,偷偷跟随。

我不能在他想要靠自己站起来的时候去抱他,但我可以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给他一个安全无害的环境。

一个四岁,穿着精美服饰,脚踩名牌儿童跑鞋的小孩,就这么孤零零的走到路上。

即使是在东京,都非常不安全。

一路上,我顺手解决好多混混,飞车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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