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漫在说话的时候，谢随一直都在看她。
即便他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该这么一直盯着一名女子，哪怕是香客，他的目光也不能长久落在她的身上。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这里是皇宫，他们不久前才一起分享过秘密、解决了一个大危机，而且端午宫宴还没开始，他也不能走。
不管什么原因，他都必须要留在这里。
而他留在这里，就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
“好了，现在你也知道我的秘密，这下就很公平了。”云漫说完，刚好和谢随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谢随也没慌乱移开视线，他就很自然地跟云漫对视几秒后，才淡定地移开。
仿佛这次对视是很稀疏平常的一件事。
谢随说：“你很聪明，也很果断，临危不惧。但你要记住，这里是皇宫，处处都可能有危险。
“而且六皇子已经盯上你，从这次事件可以看出他是想置你于死地。这次没成功，如果贵妃最后也没查到他身上，或者查到了，但是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对他下手，那么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你要小心。”
云漫点头，话语稍稍暧昧，“我知道了，以后我都会和我娘在一起，而且都会在人多的地方，毕竟下次应该不会这么好运气再遇到你啦。”
谢随没搭话，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
眼看着就要走到女眷的地方，谢随停下脚步说：“你不是说想去施粥？”
“对！你不是说下次就轮到你了吗？怎么，计划有变？”
“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具体时间，下月初二。”
“好，我一定会提前到的！”
说完后，谢随微微低头，垂眼离开。
而云漫也回到云母身边，跟其他名门贵女笑着交谈，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
日月如梭，很快便到了下月初二这天。
云漫特意换下金贵的、不方便劳作的丝绸衣裙，换上粗布衣服，把头发整理扎好，不遮挡视线，也不耽误干活。
“小姐，真的要这样过去施粥吗？您这样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大将军的女儿。”帮云漫梳妆的丫鬟撇撇嘴。
虽然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但云漫已经可以想到她要说什么。
“我是去施粥，不是去查看，我要做事。”云漫对着镜子将头上的布巾又整理一下，“我觉得挺好看，能很轻易就打入百姓内部。”
丫鬟说：“可您毕竟是千金之躯，这种粗麻的衣服连奴婢都穿不了，太刺人了。
“您看，您才穿了这么一小会儿，都有一片肌肤变红了。如果您真的要穿这种衣服穿一整天，奴婢都不敢想象等您回来沐浴的时候，您的肌肤会变成什么样。”
云漫顺着丫鬟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那片皮肤已经变红。
她是不怕吃苦也不觉得难受，但原主是个实打实的大小姐，就算去练武也有专门的衣服穿，布料好又透气，从来没吃过这种苦。
“没事，第一次穿不同衣料的衣服发生这种情况很正常，以后多穿穿就好了。”云漫摆摆手，不以为意。
“下次？小姐，您不是只施粥这一次吗？”丫鬟的声音戛然而止。
半晌后，她把即将吐出口的话咽下去，“小姐，奴婢烧好洗澡水等着您回来。”
丫鬟的意思云漫能看出来。
丫鬟觉得她这次施粥完就能体验到“人间疾苦”，不用劝，下次就不会再去。
不过云漫注定会让她失望。
·
北城。
这里是京城最边缘的地段，不远处就是城门。
这里有很多难民聚集，不过虽然他们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烂烂的，但是他们的眼睛里还有光。
至于这道光的来源，正是清远寺三天一次的施粥。
难民知道他们不会被饿死，每三天都有希望。所以他们在间隙时间里努力讨生活，努力让自己从“难民”这个身份里解脱出来。
这样他们就可以成为普通百姓，可以拥有自己的住所，可以融入京城。
云漫看见这些难民的样子，就知道清远寺的施粥具有重大意义。
清远寺之所以会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和影响力，还真不是靠哪个帝王捧出来的，而是靠自己一步步脚踏实地走出来的。
云漫先去附近的包子店，把店里的馒头全部包下来。
对于难民来说，肉包子太奢侈而且吃不饱，馒头则物美价廉还量大管饱。
因为馒头太多，就算能装下云漫也拿不走，店家还想帮她忙送过去，但被走进来的谢随拦住。
他看了看堆成小山的白面馒头，一个个白嫩又饱满像胖娃娃，还散发出香喷喷的诱人味道。
他二话没说，直接将馒头堆推倒，一个个大白馒头就这样掉到地上，咕噜噜地滚，沾染到地上的灰尘，很快就变成灰色。
“哎呦，佛子，您这是做什么？这么好的馒头就被糟蹋了，而且还是这么多！”就算始作俑者是佛子，面对这样的情况，店家也心疼得要命。
店家刚要蹲下去把馒头都捡起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补救的可能，但谢随制止住了他，“别捡了。”
“啊？”店家抬头看谢随，“这些馒头都不能要了，但是今天店里也就做了这么多馒头。
“我会把钱退给这位小姐，但是我得先把馒头都捡起来，我要是补救一下，我自己家里人还能吃，不算浪费。”
“不，你不用退钱，这些馒头我们还要。”谢随的话让店家和云漫都很意外。
“但是馒头都成这样了，还能吃吗？”云漫低头看了看这些沾灰变黑的馒头，难以想象这种馒头送到难民手里，会被怎么说。
“能吃。”谢随没有在这里解释太多，只对店家说捡起来送过去就行。
然后他便示意云漫跟他一起出去。
在他的带领下，云漫跟着一起来到施粥棚。
有小和尚正在熬粥，云漫注意到，熬粥的时候，小和尚故意往里面扔一些泥沙和小石子。
“这是在干什么？”云漫十分惊讶，不解地看向谢随。
而谢随的神情非常淡定，他看着小和尚熬粥“加料”的动作说：“不管是施粥还是给其他食物，你知道我们唯一要确保的事情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