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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劳伦斯再次来到空地和卡琳训练,只是这次他穿上了盔甲。他清楚这场训练意味着什么,也明白卡琳为什么要花大力气做这些。就算手持武器,卡琳也绝不是在考验他的战斗技巧,而是想让他回忆过去。虽然这种方式很特别,却也很感人。

卡琳率先出手。她放低重心,迅速冲向劳伦斯。短剑直刺向胸甲。劳伦斯及时反应,注意到她故作迟缓,同时调整姿态准备防御。剑刃猛地撞击,发出短促的啸叫,短暂咬合后又立即分道扬镳。

脚下的步伐同样关键。劳伦斯身形虽说更大,速度却一点不落下风,动作敏捷而娴熟。在银翼骑士里,很难找到剑艺不精的家伙。而唯一一位步战骑士则更上一层,他以体力优势来挥洒他的天赋。不出所料,卡琳被逼向远端,在四溅的火花中步步后退。

对决节奏逐渐加快。卡琳双手持械,不断挥舞着武器。剑身闪闪发亮,在身前形成一道防御。劳伦斯不放过任何机会,逼迫她做出反击,防御更是固若金汤。

但卡琳意不在此。

她突然改变了出击角度与速度,一转攻势,向劳伦斯稳定施压。她无情地探查着劳伦斯的防御,招招直冲弱点。骑士的右肩甲恰是其中之一,在数次战斗中它饱饮风霜,伤痕累累。现在,只需精准而恰到好处的一击,就能彻底击垮肩甲的主人。他们彼此心知肚明,这也自然成为了战斗的重心,支撑着战斗进行。

最终,一处细微失误扭转了天平。一连串迅猛的劈砍袭向劳伦斯,逼得他连连后退。他知道自己就要失去回旋余地,于是主动后撤拉开距离,力图冲向开阔地带以打破僵局。然而就在此时,左脚倏地滑了一下——距离甚至不到一厘米。但对于卡琳这样致命的猎手来说,这就够了——足以终结战斗。

本能使劳伦斯意识到此刻右肩暴露无遗,他的思维正在飞速运转,感知到落败的危险,却无能为力,只能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的致命一击。

卡琳的剑刃擦肩而过,止步于铠甲缝隙外一寸之遥。虽然劳伦斯输了,但她看上去很高兴——她扔掉了短剑,拍了拍劳伦斯的肩膀,欣慰和某种难以言表的情绪让她看起来突然就苍老了不少。

“你进步得越来越快了,亚当小子。也许再过不久,我就没什么可教你的了。”

听到这话,劳伦斯也苦笑起来。即使不情不愿,他也得装得高兴点,毕竟从各个方面来讲,卡琳都无比吝惜褒奖和鼓励。

“可能是我开始习惯了。”

“也许吧。不得不说,作为一个训练不到一年的新手来说,你打得不错。再来一次?”

“那就再来一次。”劳伦斯深吸一口气,举起短剑,再次摆出战斗姿势。

……

训练又持续了六个小时之后卡琳才让劳伦斯休息,他刚积攒的体力被榨得一干二净,头昏脑胀。劳伦斯一瘸一拐地走进城堡,感觉往昔的烦恼卷土重来,旧创也在隐隐作痛。

卡琳与他并行。劳伦斯突然有点开心,因为他看见好歹卡琳也出了一身汗——至少他不是一个人在难受。

“能想起什么吗?”卡琳随意地问道。

劳伦斯默默摇了摇头,他只记得自己被唐纳德激怒了,之后发生的事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好吧,这些事不着急,如果想起什么就跟我说。”

他们经过一条漫长的走廊。身披粗布衣衫的下等仆役们匆匆经过,一刻不停地奔赴下一个任务。他们都对卡琳和劳伦斯躬身致敬,将兴奋与好奇隐藏在淡漠的表情之下。和往常一样,即使公爵并不在意他的城堡是否始终窗明几净,这些手脚麻利的仆人依然坚持每隔三天就将城堡彻底打扫一遍。这些来自卡库鲁部落的仆人和他们在军队里当差的亲戚一样,时刻保持忠诚,时刻等待命令。

“菲,还有唐纳德,他们还是不能进来吗?”

“这里是罗兰·杜·奥兰多阁下的居所,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出的地方。”卡琳似乎也理解劳伦斯的憋闷,便在回答后补充道:“话说回来,我好像也很久没见他们了。也许等你回去的时候,可以考虑给他们带点礼物?”

“当然了。不过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就在卡琳沉默的片刻,他们已经来到了城堡里的宴会厅。一对姐妹正如镜像般分列餐桌两侧。尽管卡琳已经耐心对劳伦斯说了很多种辨别姐妹两人的方法,但在她们开口前,劳伦斯始终认不出谁才是那天守在床边照顾他的人。姐姐夜莺和妹妹云雀,两人的相貌和举止行为几乎一摸一样。作为保护奥兰多公爵的最后一道防线,她们并不习惯抛头露面,但出于对公爵命令的服从和对卡琳的尊重,她们还是在晚餐时点亮了宴会厅里的大吊灯,并以贴身侍从的身份出现在两人面前。

在城堡住了几天后,劳伦斯也渐渐习惯了这种排场——墙壁上装饰着鎏金和大理石,在光照下熠熠生辉。数十米长的餐桌和锃亮的餐具让进食这种再普通不过的小事变成了一种沉重压抑的负担——尤其是当只有他和卡琳坐在餐桌首尾两端进餐的时候,除了刀叉碰撞的单调音色外没有一点其他声音。压抑感总是迫使劳伦斯在就餐时把注意力转向墙上的饰物。尽管那些饰物不像王宫里的艺术品一样配有解说文字,但劳伦斯还是渐渐理解了那些东西都是什么。有些是没被史官收录到正史中的作战记录,有些是阵亡将士的名册,还有些小玩意应该是象征值得纪念的某人或某事。令劳伦斯感到不解的是,除了奥兰多公爵卧室外悬挂的那幅油画外,公爵的收藏品中再无任何与人魔大战时期相关的东西。这不合理。人人都知道正是那场军事史上的奇迹让奥兰多一战封神,从一个风餐露宿的落魄骑士一跃为人类战史中名列前茅的传奇人物。他本人很少提及那段在外人看来最光辉荣耀的历史,就好像那只是一块不愿被人揭起的旧日伤疤。也许是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没上过战场的缘故吧,很少有人能理解为什么奥兰多在自己的军事着作里称‘战争是人世间所有肮脏卑劣勾当的集合体’。至少在相对和平的时代,喜欢坐在一起吹牛的农夫和贵族们都觉得,战争是桩一本万利的买卖——任何人,不论他的出身多么卑贱,都有可能通过战争赢得命运女神的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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