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慈幼局曾经确实给过丁牧云希望……
丁牧云眉头皱起来老高：“慈幼局早就成了魔窟。”
符羽厉声道：“那是早前慈幼局不够规范的时候，才会被恶人利用，朝廷知道此事之后，着刑部追查此事，那些人骗子基本上都被抓了，被卖的孩子，大都也已经被救出来了，还有一些下落不明的，官府一直在追查。从那之后，朝廷规范领养律法，再想要领养慈幼局的孩子，需由五个以上的族人做担保，一旦发现将领养的孩子买卖，五个族人连坐，在大瑨买卖慈幼局的孩子是重罪，严重的是要掉脑袋的。”
丁牧云嗤之以鼻：“就算规范了又怎么样？去慈幼局领养孩子的是少了，但是领养的多半也是男孩，领回去延续家里香火，除了少数像泾阳那样的地方以女子为尊，会争前恐后地领养女孩，其余留在慈幼局的女孩，等到过了年十二，就会被要求离开，外面若有亲戚愿意接走，那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实际上，大多数的女孩，最后只能去官办的盥洗局干活糊口。那个地方我也呆过，冬天的时候，合着冰碴子干活，手掌皲裂，流脓，也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会被罚……”
符羽闻之叹息。
江川则默默无声，眼神黯然。
丁牧云看了看自己手，虽然在书院开了洗衣坊，也许每日浆洗，好在是学子们的衣服不着灰，洗起来简单，再加上书院用的是山泉水，所以这双手竟比以前细腻了一些。
丁牧云放下手，声音放低了下去：“其实，我不希望孩子们去慈幼局，除了慈幼局名声不好之外，里面的管教也都不是好人，孩子们四岁开始就要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吃喝拉撒都被严格管制，每天晚上几时睡觉，早上几时起床，几时吃饭，几时干活，说得好听是府办，实际上就是孩子们自己养活自己……”
符羽道：“里面有饭吃有衣穿，不用饿肚子还会有善心的秀才或者举人，在里面教书识字，这些总不假吧。”
这一点，丁牧云不否认。
“那我不希望孩子们去次慈幼局。”丁牧云“哼”了一声，“就算我不了解慈幼局，但我了解大瑨的官府，官府办事一向都是挂羊头卖狗肉，适才我说得客气了，实际上，外面盛传慈幼局就是官办教坊，孩子们到了年纪之后，出落的好看的就狗官和奸商挑走做妾……”
符羽摇头：“丁姑娘，凡事不能道听途说吧……”
丁牧云：“你说我不了解慈幼局，那我就说说，我了解的事情。当年灵河水灾来说，朝廷天天说赈灾的粮食马上就到马上就到，结果还不是饿死了多少的老百姓？盼星星盼月亮地盼来了粮食了，结果却在里面掺杂了沙子，这不就是不想让人好好吃饭嘛。”
符羽道：“你要是这么说，别的我不清楚，但是赈灾的粮食掺沙子这个事，那你真是误会朝廷了。为何要在粮食里掺入沙子？不是显得朝廷给的粮食多，而朝廷担心官商勾结，把赈灾的粮食倒买倒卖，吃不到灾民的嘴里，所以才在里面掺杂了沙子，那样即便叫商人给买走了，也卖不出好价钱，卖不出好价钱，自然也就不要了。也就确保了赈灾的粮食能到迟到灾民的嘴里。”
丁牧云倒是没想过这些，咬着指甲，皱着眉头看着符羽，心里有些踌躇。
江川却是翻开了一页书，视线停在上面很久。
丁牧想了一会，觉着无趣，转身想要离开。符羽赶紧喊住她：“丁姑娘，今年多大了？”
“十六。”丁牧云没好气地。
“想好将来要做什么了么？”
丁牧云双手叉腰停在了门口：“你说的，大瑨奇才女商人。”
说完自己都不信，尴尬地回头笑着。
符羽刚想说话，就听丁牧云“哼”笑了一声：“可我没本钱啊，所以说什么都空谈，我若是有个天下首富，青州首富的爹，不……不用天下首富也不用青州首富，但凡有个给我本钱做生意的爹……”
她咬咬牙，眼睛突然落在了符羽的身上，忽然一双眼弯了弯，流光溢彩，满面带笑，声音也从刚才的生硬，变得又软又可爱：“要不……我叫你一声爹，你敢应吗？”
若换成别人，这便宜不占白不占，但是丁牧云这么说，反倒叫符羽没了章法，女人的便宜，他不占，丁牧云的便宜，他更不想占。
符羽很快转移开话题，笑着问道：“我怕我应了会折寿，再说了我活这么大，连姑娘的手都没碰过，爹，我可当不起。”
丁牧云眼里的光彩瞬间消失，翻脸如翻书，书简整张脸都暗淡了，沉沉叹出一口气，颇是失望地道：“那你问了不是白问么，何况我都这么低三下气了。”
江川一直没说话，看似埋头看书，实则耳朵一直听着这边的动静。他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跟丁牧云划清界限，免得不必要的麻烦，可偏偏听了丁牧云适才的话，心中一软，眼底里有着一丝愧疚之色，他自己跟自己说，最后一次，再帮她最后一次，以后就划清界限。
想到这里，他放弃了挣扎，翻开下一页时，蓦然抬起了头对丁牧云问道：“丁姑娘，还没有听出符兄话里的意思？”
丁牧云根本提不起任何的兴致，闷闷不乐地道：“听出来了，一两银子都不想借给我，借是借不到了，抢，我也没这个胆量。”
江川摇摇头：“你再仔细想一想，借他的银子到底做什么用？如果你仅仅是为了救你适才说的那些孤儿，考虑到偿还的能力，他确实未必会借给你，但是如果你想用这个银子来生银子，将来救更多的孤儿，不仅仅是你看到的这十个二十个，而是成千上万个，那他未必就不借给你。”
丁牧云看了看符羽，对江川的话，颇有些怀疑，她又看了看符羽，脑中灵光闪现，猛然提高了声音：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把目光放得长远一些，一百两银子只能维持三十个孩子顶多两年的开销，不如用这一百两做本钱去做生意，也许它会变成一千两，一万两，到那时候才有能力救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