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单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拔出了匕首。
温热的鲜血喷薄而出，溅在了他身上。星星点点。
不单范筱筱、连带着士兵还有拿刀架在仁乐公主脖子上的顾重台都有点懵。
范筱筱和顾重台都没有料到于将军会如此决绝地动手。
连谈条件的余地都没留。
仁乐公主的躯体倒地的同时，于单沉声下令：“动手！”
下一秒士兵里的一部分抽出了腰间长刀砍向身边不知发生何事的公主亲卫。
范筱筱连连后退，小黑不敢大意将她护在了身后。
以有意对无意，不出半刻，所有忠于公主的兵士都死了。
剩下的，都是于单暗中培养的亲兵。
此间事了，顾重台并未说什么，范筱筱看着满地的尸体也一时沉默。
一行人将所有尸体与杂物都推下了山崖。
又收拾好了地上殷红的血迹。
三个人站在一处。
范筱筱受不住这沉默，先开了口。
“于将军，你是不是……”
她要问的话，其实于单早就他知道了。
“是。”于单摁着刀柄，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那热气化作白雾，更添了几许沉凝与苍凉：“我是于诚，不是什么于单。”
“……”范筱筱的心一时揪疼了起来。
她垂下眼眸没有再看她。
有时候范筱筱真希望自己不要太聪慧，宁愿什么都不懂才好。
就像现在，分明能猜到过去发生了什么事，却又不能宣之于口。
“罢了，马上要下雪了。”范筱筱又看了顾重台一眼：“先回去天山镇再说吧。”
走到半路，鹅毛大雪一如当年故乡的满城风絮。
于单，不，现在是于诚了。
他将人手安排了回去。
范筱筱领着他走到了自家院儿门口。
天山镇很大，夜晚看着，正是华灯万盏。
如今院子里也挂了灯笼，她抬手指着其中一间：“那是阿姐和小宝的房间。”
等了好一会儿，见他没动静，浓郁的夜色里，他只是痴痴地看着，任凭白雪落在了自己的发间、眉梢。
“现在仁乐公主已经死了。”范筱筱忍不住开口：“姐夫就不想去看看阿姐跟小宝吗？”
“你打猎失踪之后，她们一直在等你。”
“阿姐她，不相信你死了！”
“……”于诚的手终于动了，他摩挲了一下染血的刀柄：“不必。”
他既不进去也不走。
范筱筱看着姐夫，该说的话她已经说了。
这些事情，左右还是得她们自己方能琢磨明白。
她也没进屋子，而是往来路走了一段。
大榕树下，抬手扫了扫发顶的些许积雪。
“出来吧，我知道你没走，还跟着呢。”
她话音刚落，顾重台就从树后转了出来。
他这会儿换了身衣裳。
又添了一件毛皮滚边的大氅。
“方才就落在后面，扭扭捏捏做什么？我又不会活吃了你。”
“这会儿倒是牙尖嘴利。”顾重台没了平日的风姿，此刻声音有些低，若不仔细着，范筱筱甚至都听不清。
她靠近了几步：“怎么的？”又踏前一步抓了他的袖子：“抓着了。”
仔细想想，这是她头一次这般主动对他。
顾重台身子有一瞬间的紧绷，他垂眸看着他的姑娘，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嘴角有将笑未笑的微弱弧度。
任由她抓着，也没挣扎。
范筱筱心下也是紧张的，偏巧面儿不肯露，手指攥了攥：“要不要喝酒？”
“天儿冷，我新酿了坛，埋在树根儿下。”
“你若点了头，便叫小黑挖了送来。”
“若不喝，那我便省了。”
顾重台原本心里还有些许顾虑，但见范筱筱的样子似乎一点儿也没生气。
他犹豫了一下。
在她松手要走的时候，反手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柔荑。
“……喝，刚好渴了。”
……
……
小黑动作麻利，身手也好。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酒就放到了范筱筱的跟前。
她熟练地拍开了泥封。
替他斟了一杯。
一时间酒香四溢。
“我在里头放了桂花，不单醇香，还带点花儿的清冽。”
“嗯。”
“好喝吗？”
“嗯。”
“……”
两个人沉默了起来。
范筱筱抿了口酒，她喝酒容易上脸，很快便有一丝酡红。
她的手指轻轻互绕。
正所谓酒壮怂人胆，少女抬眸，红唇微启：“其实，那些事儿我都知晓了。”
“谢谢你。”
话音刚落，只觉得一阵风过，微微的重量压在了自己肩上。
是顾重台起身，将身上的大氅搭在了她身上。
“你指的什么事？”
“譬如……天尊还活着，还有夏侯和白姑娘……”范筱筱微微倾身，眼睛里闪着明艳的灯火：“你放过了他们对不对。”
顾重台没说话，但即便不说，也算是默认了。
范筱筱心下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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