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凉意。
白洛笙张着嘴在说些什么，但白洛凡已经听不清了，她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大脑，然后把所有的神志都堵塞住了。
禹城在她灵识里提醒般地大叫：“主人，不要陷入幻境，不要陷入幻境！！”
但她根本就什么也听不清。
面前白洛笙的嘴型与多年前的那一幕重合，白洛凡又看到她弯下身子，把那双手贴在了她高高隆起的腹部。
白洛凡眼神一凛，盯着白洛笙的神色几近扭曲，她伸出手想要拍掉那只放在她肚子上的手，却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然后她看着白洛笙拿起了那把刀，重重地，往自己的腹部划去。
白洛凡咬着唇角，洁白的牙齿上染上血迹。她躺在泥巴中，感受到了从腹部流出来的温热的液体。
太痛了。痛到最后几乎已经麻木，白洛凡睁着眼睛望向灰蒙蒙的天，眼角却流不出一滴泪。
疼痛化作了利刃，又变成了仇恨，在她的心上一刀一刀地割着。
她身上传来的剧痛慢慢变得麻木，但所有感官都在这一刻变得清晰直观，她感觉到白洛笙把手伸进她肚子里，将孩子抱了出来。
白洛凡狠狠咬着牙，她眼前一片模糊，又听到白洛笙得意的笑声，最后有寒凉贴在脸上。
“还有你这张脸，可真碍眼……”一样的言语，白洛凡闭着眼睛，手指甲深深陷入泥土里。
全身都是脏污。
最后她听见了白洛笙远去的脚步，和她标志性的得意的笑声。
很久了，白洛凡从幻境中醒来，又坠入另一个幻境。
禹城几乎要急疯了：“主人不要沉浸在幻境里，要找到破解幻境的办法，否则就只能一直待在里面了！”
白洛凡的耳朵嗡鸣着，她又回到了进入幻境的那个身体里。
她喘着粗气，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透了。
并未等她恢复过来，幻境又立刻开始下一轮的打击。
白洛凡站在原地，弯着腰深深吸了几口气，她将眼睛睁开，见此场景又有些怔愣。
这是白家后院。
白洛凡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发现现在她已经进入灵魂体状态，全身都是虚无的。她有些头重脚轻，等缓过来后便迈步进了白家的院子。
这也是她的噩梦，但她不知道幻境会以什么样的方法来打击她。
白洛凡调整着气息。
她刚刚已经直面对自己最大的心魔，虽然不能说彻底走出来了，但是白洛凡知道不会再有更让她绝望的场景了。
但是幻境能识人心。
白洛凡以灵魂体的状态穿墙走进去，发现地上蜷缩着一个男孩。
她的视线在刚触及到那个缩在墙角，满身是血的男孩时瞳孔微微一缩，指尖哆嗦着，连话也没办法说出口。
男孩把脸抬起来了。
那张满是血污的小脸几乎是白洛凡的翻版，既精致又不失刚劲，她只看一眼就能确定他是白洛笙从她肚子里夺走的那个孩子。
此时她的孩子瘫倒在地上，裸露出的手臂和小腿满满的都是鞭痕，有些是之前鞭打时留下的疤，密密麻麻地堆积在皮肤上，而剩下的那些新伤，就这么直直地暴露在空气中，沾满了灰尘。
白洛凡想说话，她眼底是悲怆又痛苦的自责，她就只能看着男孩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刚出生就被白洛笙抢走的孩子。
白洛凡眼睛已经湿润了。
自从被五毒鬼救活后她再也没有哭过，因为白洛凡清楚的知道哭泣没有任何作用，但她站在男孩面前看着他时，白洛凡突然很想声嘶力竭地大哭出声。
她的孩子在白家受了太多太多的苦，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因为实力还不够，还不够抗衡白家和皇族。
她浑身的力气都像被人抽干净了y一般，眼里似乎只有那个男孩。白洛凡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低着脸用力闭着眼睛。
不要哭，不能哭，不能软弱。
可是泪水还是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滴在地上，滴在手上，流在脸上苦涩的眼泪好像没有再干过。
白洛凡想过去抱抱男孩，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门被人推开，有人进来拿了一盆水往男孩身上泼。
白洛凡的眸底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恨意，她抬头看向那个人。
是白洛笙。
白洛凡被压抑的哽咽慢慢终止，她起身，用力地捂住耳朵往外面走。
身后是白洛笙的叫骂声和长鞭刺破空气所发出的猎猎风响。
不要再听了，不要再看了。
她崩溃地想。
白洛凡身临其境在这样的场景里才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即使是外界给她的少主名号也好，一身的医学知识也罢，在深仇大恨的面前一样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所以到现在，她才算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正视那些悲惨的时光，在重新经历过那样惨痛的情境之后，白洛凡知道自己会带着仇恨活下去。
幻境几乎要将她的神魂撕裂开，她几乎没有办法思考。
白洛凡喉间溢出痛苦又绝望的声音，她扯着自己的头发，几乎要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掉光。
禹城见她的模样也快要绝望了，他恨不得身在幻境里的人是自己：“主人，主人我求求你清醒一下吧……外面还有你想见的人。”
他其实非常理解白洛凡。
作为沧浪秘境的传承，禹城在与白洛笙确认关系后几乎是立刻就得到了对方一生以来所有的资料，他知道白洛凡心底最惨痛的那部分记忆，所以这也是他找上白洛凡的理由。
这样心志高远又甘愿卧薪尝胆的人，在将来一定会有极高的成就。
所以在禹城接到幻境会在一分钟之后打开的一瞬间就慌了神，他怕白洛凡会折损在幻境里，无法脱身。
可是他的恐惧好像在这刻成了现实，因为白洛凡的确是，情绪崩溃得几乎无法正常思考。
白洛凡的神识里一直都响着禹城关切又焦急的呼喊，她也想镇定，可门内那些咒骂声和哭喊声似乎永远也停不下来，只要她想到那些鞭子抽在了她的孩子身上，白洛凡几乎就要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