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夏柚才有了动静。她像是被风吹拂的白杨,连每一根发丝都在难以抑制地颤抖着。尤其是她的声音,仿佛破碎的黑胶唱片,在留声机的转动下,发出脆弱不堪的嘶鸣。
“好啊。”她轻轻说着,却咬字坚定,“那你走啊。”
空气中的灰尘都凝滞了一秒,随即,在大门猛烈地开阖中,被重重地击落在地。
夏柚看着手上被她捏出来红印,随后,把脸埋进了膝盖里。
……
此时距离安礼绪离去已经有三个小时,天色彻底暗沉,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大多都是赶着回家的模样。
夏柚从安礼绪走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发呆,先前的大吵大闹仿佛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从医院出来后,脑海里又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安礼绪满脸愤怒的表情。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夏柚自问。
亦或是她或者安礼绪到底谁做错了什么?
不,安礼绪从头到尾都没有做错,错的在她,错的是她没有在面对小林清雄诬陷,面对学校的指责,在老师对别人的包庇时,勇敢地站出来。
因为逃避,才会使那件事越积越大,甚至连她都觉得自己犯了罪不可赦的错误。
她甚至开始思考起分手是不是才是唯一的道路。
但真的可以分手吗?真的可以放下吗?
长征一般的恋爱路途,好不容易经过翻山越岭重重险阻,才有了如今的成就,又怎么能做到说放弃就放弃呢?
那是安礼绪啊。是她年少时最深的眷恋,长大后亦难以割舍的情节。
试问这样的深刻的情感人的一生又能有几回呢?况且在大多的无疾而终中,她却幸运地有了故事的后续。
就算结局可能无法如人意般圆满,可能她要在经过更多更深的苦痛之后才会明白此刻决定的错误,但无论如何,现在她都是放不下的。
夏柚想,可能就算真的结束了,这之后她也无法再像喜欢安礼绪这样喜欢其他人了。
不论嘴上说了多少遍我爱你,牵了多少次手有过多少次拥抱,但那专属于生命中第一次也是最沉重的一次内心悸动,永远永远地都留给了十三岁那年与安礼绪初见的那天。
是一见钟情的。又是日久生情的。
只是她可能有些累了,夏柚想。
安礼绪也有些累了。
这些日子的坏心情好比头顶挥之不去的乌云,在每个人的心头沉沉压抑着。可是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呢,这样的苦痛要持续多久呢。
夏柚不知道。就像她不知道这一次若是再妥协,后面又将迎来怎样的故事情节。
要放弃吗?会后悔吧。要坚持吗?真的很累呀。
夏柚甩了甩被冷风吹到发僵的脑袋,从医院慢慢走回了安礼绪的公寓,却想起钥匙早就忘在了里面,她只好蜷缩着身子在楼梯上,楼道上只有一盏灯,余下的黑暗中就只剩这盏灯不断的跳闪。
夏柚把脑袋放在膝盖上,她仔细去听里面的声音,眼睛一眨不眨的。
她总觉得太安静了,这个家太安静了。
没有人——安礼绪还没有回来。